此塔非塔,卻見證了一場流放者的自救,一片陌生荒土上興起的文化

我國有許許多多的塔,譬如我們最熟知的鎮(zhèn)壓白娘子雷峰塔等,都是實際存在的建筑物,這種塔是一個供游客旅游觀光的場所。在中國還有這樣一座塔,它不是實際建筑物的塔,而是一個地區(qū)的名稱, 還是一個讓當時的官員聽到便瑟瑟發(fā)抖的“人間地獄”,這個“人間地獄”的名字叫做寧古塔。

古塔(即現(xiàn)在的黑龍江寧安市),這個名稱實際上是滿語的音譯,相傳是清太祖努爾哈赤曾祖父所生的六個兒子曾居住在此地,他們各占一方,滿洲稱“六”為“寧古”,“個”為“塔”,所以便有了寧古塔這個名字。不過清代皇帝似乎很喜歡把犯人流放到東北去,除了寧古塔之外,還有尚陽堡(今遼寧開原市)、卜魁(今齊齊哈爾)等,但這些地方里面最讓人覺得害怕的還是寧古塔。可就是這樣一個地方卻誕生了一些文化的點點星火。

一、為何稱為“人間地獄”

既然作為流放犯人之地,那可想而知環(huán)境有多么地惡劣。曾有人用“人說黃泉路,若到了寧古塔,便有十個黃泉也不怕了”來描述寧古塔的環(huán)境。

其實說這個地方恐怖原因有二:第一,這個地方位于今天的黑龍江寧安市,溫度極低,山窮水惡,確實本身的自然環(huán)境極為惡劣;第二,流放到寧古塔的大多是江南人。江南是水鄉(xiāng),風(fēng)景秀麗,物產(chǎn)豐富,自然比北方地區(qū)好十八條街,江南人如何受得了寧古塔的窮山惡水。加之流放者去寧古塔的途中常常會葬身于豺狼虎豹之口,甚至就算到了寧古塔,不服水土死的、凍死的、餓死的、累死的、被餓極了的當?shù)厝朔侄持囊膊挥嬈鋽?shù)。據(jù)史料記載,明宣德八年(1433)某一次有一百七十多位犯人被流放到東北,死在路上的就有三分之二,到東北只剩下五十人,這些人到了東北之后一年到頭沒有空閑日子,連飯都吃不飽,最后多少人活下來,沒有人知道。

二、大批奔赴地獄的人

寧古塔如此恐怖,那么被流放的是一些什么人呢?清朝的時候,有許多被流放的反清義士,叛亂之罪確實該重罰,但這些反清義士卻是少數(shù)能說得出被流放理由的人。

關(guān)于流放者有這樣一個故事:順治時期,有一場科考冤案。科舉考試放榜之后,很多考生落榜,因為不服氣,考生們議論紛紛,而議論最多的是考上舉人的安徽青年方章鉞,可能與主考官是遠親,即所謂的“聯(lián)宗”,這是要回避的,方章鉞沒有回避,那就有作弊的嫌疑。落第考生的這些話傳到一位官員的耳朵里,這位官員便上書順治皇帝,誰知道順治皇帝根本就沒調(diào)查,直接把正副主考官免了職,還把方章鉞抓起來嚴審。

事實上,聯(lián)宗是誤傳,根本用不著回避,而且方章鉞的父親也是朝廷官員,上奏跟順治皇帝說過沒有聯(lián)宗。麻煩的是皇帝已經(jīng)把兩個主考官給免職了,你說沒聯(lián)宗,那皇帝面子往哪擱?于是朝廷上下一口咬定有過聯(lián)宗。最終正副主考官斬首,其他考官全部處以絞刑,他們的家屬沒收為奴婢;剩下那八個考中的人,每人打四十大板,家產(chǎn)沒收,這八個人的父母、兄弟、妻兒和他們一起全部流放寧古塔。

像這樣荒唐的處罰還不知道有多少。當然,除了一不小心被科場案連累的之外,還有被文字獄連累的。他們大多有一個共同點特點:說不清自己犯了什么罪,就像那八個被流放的考生。唯一清楚點的就是方章鉞,其他七個人連發(fā)生了什么、主考官為什么被斬首可能都不知道。

三、自我救贖

正是因為很多人根本沒有做過什么壞事,他們堅信有一天朝廷會為他們平反冤情,被現(xiàn)實打了一個響亮的耳光之后他們不再對朝廷抱有任何希望。畢竟被流放到這個鬼地方的除了反清人士是真正有罪以外,他們大多數(shù)是被冤枉的,以前那些被冤枉的沒平反,還陸續(xù)有新人到這里來,就算要平反冤情何時輪得上你?

這些流放者,身份、地位、財富都沒有了,僅剩的就是生命。此時的他們已經(jīng)不在乎之前的一切了,現(xiàn)在所有人都一樣,除了一條命什么都沒有了。這是因為這樣,后來才出現(xiàn)了一些奇跡:被流放的清朝官員與反清義士結(jié)為好友;一些被貶的清朝官員成立詩社傳播教育。

比如,著名的反清義士函可被流放東北時就結(jié)交了李裀、魏琯、季開升、郝浴等人,他們都是被貶謫的清朝官員,這些人都十分值得敬重,李裀獲罪流放是因為上諫朝廷,說當時的“逃人法”太重,株連太多;魏琯上書說犯人的妻子應(yīng)該免于流放,結(jié)果自己反被流放;季開升是勸阻皇帝不要去民間選美女……

除此之外,一位叫洪皓的流放者在曬干的樺樹葉上默寫四書,傳授知識給村里人的孩子;張邵在流放之地講《周易》;函可作為佛學(xué)家利用一切機會講佛學(xué)。楊越還在流放地教授南方的農(nóng)耕,教當?shù)厝恕捌颇緸槲荨?。農(nóng)耕技術(shù)與文化教育的推行,使這片“人間地獄”漸漸有了點人間的煙火氣息。

那位倒霉的方章鉞考生的父親方拱乾考察了寧古塔之后寫了《寧古塔志》;張縉彥寫了《寧古塔山水紀》等等,這些文獻具有很高的歷史學(xué)、地理學(xué)以及民俗價值。而后世對于這些被流放的家族的評價也是極高的。說到方拱乾、方孝標家族,章太炎評價“初,開原、鐵嶺以外皆胡地也,無讀書識字者。寧古塔人知書,由孝標后裔謫戍者開之?!?/p>

一個家族全被流放是這個家族的悲哀,但他們不甘于命運的精神使得他們一代一代去開拓、去打破困境。最讓人動心的是苦難中的高貴,憑著這種高貴,游走在生死邊緣的人吟詩作詞,傳播文化的點點星火。寧古塔這座“人間地獄”終是被感化了,而現(xiàn)在的寧古塔也已經(jīng)成為了歷史文化名城了。

Hash:09527a90cdd3705b8c1e23da6ab5efcd74008b88

聲明:此文由 鄧海春 分享發(fā)布,并不意味本站贊同其觀點,文章內(nèi)容僅供參考。此文如侵犯到您的合法權(quán)益,請聯(lián)系我們 kefu@qq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