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九龍那個非常文藝的牛棚
很早以前,看過一個紀錄片,才知道香港九龍土瓜灣馬頭角道還有一個牛棚藝術村,而這個藝術村猶如其名,就是設在牛棚之中。這個1908建造的紅磚瓦房被香港列為三級文物,前身是香港檢疫站和屠房,后來一批香港藝術家棲息在這里,發(fā)展成為藝術村。這里曾經禁止拍照,沒有邀請不能進入參觀,直到2011年,這里才允許自由參觀,慢慢被揭開了它神秘的面紗。
這里曾經有20多個藝術工作者和藝術團體駐場,其中包括““1A空間”(1a space)、“藝術公社”(Artist Commune)、“CUTANDTRY”、“錄像太奇”(Videotage)、“蛙王”、進念二十面體”、“牛棚書院”等,而著名的鳳凰衛(wèi)視主持人梁文道就是在牛棚藝術村成長起來的,他以前曾經擔任過牛棚書院的院長。
香港九龍土瓜灣馬頭角道離深圳有點遠,不過乘車倒也是很容易,從深圳羅湖或者福田口岸過關,坐東鐵直達紅磡火車站,在B2出口下,就能走到巴士站?;ㄉ?、9港幣,乘坐九巴5C、11K、21路巴士,在馬頭角道(中華煤氣公司)站下,就是牛棚藝術村。
剛下巴士,分不清東南西北,便在車站問了當?shù)氐木用?,他們說往前走幾步就看到。果真沒走十幾米,就能看到非常特別的一棟建筑物,我猜就是牛棚藝術村。這里沒有藝術村的招牌,不過它有一個很明顯的標志,明顯不同于周邊其他香港的建筑物,就是紅磚瓦房。
門口只有一個小小的中英文牌子“馬頭角馬頭角道63號”。門口還有兩名管理人員,問過了不需要買門票,也不需要登記,便進入了一直想去的牛棚藝術村。當然,要來這里參觀,也要注意開放時間,只有在每天的上午10時到晚上8時,才允許進入。
牛棚入口的是中庭,是一片大約40平方米的空地,紅磚矮墻在兩邊圍起,這兩堵墻原來是綁牛用的。剛進入古老的紅磚瓦房之中,感覺像是進入了一座空城,除了管理人員之外,沒見到一名游客。其實這里如果沒有活動的時候,就是這么寂靜,不過這樣的安靜之地,才有讓我興趣大增。更是想深入探訪那些有名的藝術家們。
以前,在香港北角油街,有一批藝術家聚集在那里,后來油街因為重建被港府收回,北角油街藝術村在興旺了兩年時間后就隨之消逝。這座1908年建成的馬頭角牛房,90多年來一直被用作香港牛畜檢疫站兼屠房。1999年8月,屠房遷至上水之后,經過香港藝術團體爭取,香港政府耗資2600萬港幣,對這個幾乎荒廢的地方經過重修,分拆成幾個單位,租給本地藝術創(chuàng)作家做工作室,藝術家們將這個落腳點取名“牛棚藝術村”(Cattle Depot Artist Village)。
牛棚藝術村有一個中庭,外加有5座紅磚平房,各長50米,占地1.7公頃。牛棚藝術村以往由港府產業(yè)署管理,一直不對外開放,只限招待已獲邀請的團體或行內人士參觀,并且只準許在公共空間拍照。直到2011年4月改由香港發(fā)展局接管,才正式對外開放供公眾參觀。
牛棚藝術村的建筑為紅色紅磚平房具20世紀初西方市場的布局,而最大特色是采用紅磚建成。根據租約,有關單位是作非住宅用途,但并非只限藝術文化創(chuàng)作用途。藝術家們在這里創(chuàng)作,舉辦展覽,還有各種表演和文藝演出。
在牛棚藝術村的中庭廣場,兩邊各有一面紅磚的圍墻,墻下該有水泥的飲水槽,這里一看就知道曾經是待宰牛只的飲水槽。當年這里臨近海邊,港英當局為了屠宰的衛(wèi)生,將這里作為牲畜檢疫站兼屠宰場,遷移之后,這里一度被荒廢30年。站在這里,彷佛能聞到當年那股牛圈的氣味,無法想象,今天卻成為香港藝術的殿堂。
地下的鐵環(huán)是當年系牛的,牛棚改建之后,這些東西都被保留著,現(xiàn)在還在那里,雖然已經是銹跡斑斑,不過在幾片飄落的黃葉襯托之下,更顯出一種年代感。
抬頭看看這些紅磚房的墻外,隨處可見的一些布置,都是廢棄的物品,看似不經意的擺放,如果你能看看片刻,便已經感覺到了它的藝術氣息。
房外,普通的幾件不銹鋼餐具,加上一點植物,變成了藝術家們的作品。至于想表達什么,你可以在這里慢慢去想象,去體會藝術家們的抽象思維。
猛一看,是一個身披鎧甲的高大現(xiàn)代機器人,再仔細一看,卻又像是古代的中國獅子。有些作品雖然很具象,不過它所表達的概念,也許是我們無法理解的。
這里是著名的“前進進牛棚劇場”,它是在2002年進駐牛棚藝術村的,是一個自主民營的小劇場。這座小劇場可以容納60-80人,這里曾經舉辦過戲劇表演、音樂會、時裝表演、錄像播放、研討會、工作坊,以及演員排練等活動,據說這里的戲劇表演都是非常前衛(wèi)和具有探索性的。
這個劇場經常是在周末晚上八點才有演出,偶爾也會在周日的下午三點演出,可惜我們沒能遇到演出的時間。前進進劇場平時都是在排練,禁止其他人員進入。我們無緣進入劇場內部,只能在門前的廣告欄欣賞他們在2013年表演的戲劇海報,據說該劇場“新文本運動”作品之一的戲劇《誰殺死了大象》曾經還到北京演出過。
走過劇場,墻外看起來像是一個擺放雜物的地方,仔細看看,彷佛也是一處藝術作品,我不知道這是有意還是無意之間的作為。
據說牛棚藝術村有許多著名的藝術家進駐,例如著名的濕版攝影大師張益平,是香港僅有的幾位掌握古老的濕版攝影的攝影師之一,作為喜歡攝影的我一直想見識一下,可惜沒能見到他本人,無緣一睹這種古老的攝影藝術。
在牛棚藝術村的小巷子里,看到了一輛商場的購物車,車上還掛著一件破舊的牛仔褲,從擺放的位置和方式來看,絕對不是放在外面晾曬的衣物,應該也是一件藝術作品,至于它想表達什么,你可以去慢慢體會。
據說在藝術村,藝術家們非常歡迎游客進入他們的工作室交流,只是很多工作室都是大門緊閉,我不敢貿然造次。我走到最里面的一號和二號工作室,驚喜地看到一號工作室的大門是開著的,于是鼓足勇氣走了進去。
剛進大門,看到一處像是柜臺的地方,上面也是琳瑯滿目,各種物品看似隨意,但是細看又是一件件作品。一個寫著“內有惡人”的招牌,確實讓人想到只有藝術家們才會有這樣的張揚。
一個廢棄的冰箱,上面滿是各類的廢棄物,看起來都是藝術品,不過最神奇的還不是冰箱大門,寶貝在里面,冰箱里面全是冰凍的蠟鑄作品,以及其他作品,都是小孩子創(chuàng)作的呢,最小的孩子是四歲創(chuàng)作的,據說這個冰箱是保存兒童作品的“百寶箱”,
據說在藝術村的工作室內部,能否攝影需要主人的允許,這時,主人走了過來,我怯怯地問了一聲,可以攝影嗎?他回答說,當然可以拍攝,而且,你喜歡什么,都可以拿走!我仔細一看,十分眼熟,看看名片,原來他上過電視,他就是著名的鑄銅藝術工作者王振榮。
王振榮,大家都喜歡叫他榮哥,他14歲出來做鑄造行業(yè),當年還是一名工人,自己做老板之后,專業(yè)生產船的螺旋槳。后來有許多藝術家找他按照設計,制作金屬藝術品,他接觸到雕塑,藝術興趣非常濃厚,放棄了自己的生意,結束了鑄造廠,便開始了鑄銅雕塑的藝術人生,直到2000年他進駐藝術村。
榮哥今年60多歲了,至今還在這里忙碌著,他擔任內地一些工藝廠的藝術指導,也是香港一些學校的藝術指導,在他的店,經常指導一些學生和藝術愛好者。在他的一號工作室,到處都是藝術品,各種材質,各種類型,在這里,你完全可以消磨一整天的時間。
榮哥比較看淡金錢,雖然他也為沒錢給工作室交租發(fā)愁過,但是他不愿意將自己的作品變賣,他不想讓自己的工作室變成一個買賣的小店。他的工作室掛著許多的吉他還有很多書,在這里空間,立即有一種私人書房的感覺。
看似隨意的擺放,處處體現(xiàn)了藝術家的獨具匠心,如果你喜歡設計,或者藝術創(chuàng)作,不妨在這里慢慢溜達,或許你找到自己的靈感。
這個應該是榮哥早期的銅鑄作品,我很想拿走,但是一想到這里將會失去一件藝術品,少了更多人分享的樂趣,便打消了這個念頭,如果每一位參觀者真的每次拿走一件藝術品,估計這里很快就會空了。
據說后來榮哥研究過玻璃雕塑和蠟雕,他將外面廢棄的玻璃瓶子,例如,酒瓶、醬油瓶、藥瓶等等,他將它們弄碎之后,得到了不同顏色的玻璃渣,變成了他的藝術創(chuàng)作材料。
在門口一處顯著的位置,擺放著一幅玻璃作品,非常具有童真的活力,不知道是榮哥自己創(chuàng)作的,還是孩子們在這間工作室完成的。
不過最為引人注目的,還是這些玻璃燈,都是榮哥一手創(chuàng)作的,大多數(shù)都是大家身邊廢棄的材料,在榮哥這里變廢為寶,成為他創(chuàng)作的材料,創(chuàng)作的玻璃燈懸掛在工作室的上空,格外美麗,彷佛是在一個充滿古董的房間里,注入了一股活力元素,據說點亮之后更為美麗。
據說榮哥的作品從來不賣,這就是牛棚藝術村不同于北京的798,那里也有許多的藝術家們聚集,也是一個小資的地方,不過多了許多的商業(yè)味道。而在這里更多的是憑借著對藝術的熱愛,完全是一種創(chuàng)作的天地。榮哥經常在這里知道孩子創(chuàng)新,靠心去引導自己做自己想做的作品。
走出榮哥的工作室,門口看見一個巨大的金屬制品,像一個展翅的飛鷹,這個可能就是榮哥的成名之作,據說是當年諷刺港府無法實現(xiàn)的藝術發(fā)展計劃,他創(chuàng)作了這件大型銅雕作品——《飛鷹計劃》。
牛棚藝術村雖然只有一個彈丸之地,不過地處香港這樣一個繁華的都市,它的維護依然需要一定的經費,管理部門以很低的租金租給藝術家們,日常維護管理經費由特區(qū)政府藝術發(fā)展局資助,港府還配備專人負責清潔和保安。進駐的藝術家們每年向該局詳細上報年度工作,政府撥款會考量這些報告。
正因為有政府的管理與撥款,牛棚藝術村才沒有引入商業(yè)機制,這對于香港藝術家的成長來說,無疑是難得的發(fā)展空間。因此,牛棚藝術村目前是一個非贏利性的純粹藝術原創(chuàng)基地,在這里,你感覺不到一點商業(yè)的氣息,而只有藝術的氛圍,這一點讓許多內地的游客感慨不已。
當然,也有很多內地游客不太習慣這樣的地方,去了之后有一些人還挺后悔凡人,因為在這里一個彈丸之地,你幾乎找不到一點娛樂的元素,也沒有紀念品可買,更多的只有與藝術有關的事物,甚至是你無法理解的、很抽象的藝術。
如果不是仔細看看,還無法發(fā)現(xiàn)這是一個工作室,完全在綠蔭的掩映之下,有些藝術家都是深居簡出,盡管在工作室他們的作品會非常超前、張揚,但是在外面,這里也沒有那么招搖。
著名的媒體人梁文道和胡恩威先后是牛棚書院《E+E》雜志的主編。E的意思是“教育education”,“娛樂entertainment”、“賦權Enpowerment”、“豐富enrichment”和“啟蒙Enlightenment”。他們在這里寫文章,做實驗話劇,成為牛棚藝術村里的先鋒知識分子。
這塊稀有的藝術陣地被鐵絲網包圍著,鐵絲網上張貼者盆景展的廣告,不多的盆景沿著牛棚的邊沿排著一溜,給這里的紅磚房增添了一絲生機。
透過鐵絲網,可以隱約看見一個牛棚,可能是這里唯一沒有作為工作室的地方,可以看到當年檢疫站牛棚真正的模樣,之所以保留這個地方,也許是為了給人們展現(xiàn)當年的場景吧。
四周都是煤氣公司的大氣罐,完全與這里格格不入,就像香港現(xiàn)代商業(yè)社會的噪雜與非商業(yè)化藝術的一道鴻溝,在這里有著充分的體現(xiàn),很難想象有一群香港的藝術家還在這里堅守著他們最后的一塊潔凈之地。
這里建筑物的招牌式的打扮,清一色的紅磚、綠窗、黑瓦舊屋,被很好保存了下來,這個懸掛的三級文物就這樣重新活化和利用,如果不是成為藝術村,這個廢棄的牛棚估計早會被拆除,不會留下一絲蹤跡。
牛棚藝術村經常舉辦各類展覽,這類展覽沒有任何商業(yè)性質,是純粹的藝術,每次去都會有不同的看點。
我們這次去的時候,在N21展室正好遇上“打不死的六藝展”最后的三天展出。在過渡商業(yè)化的香港,許多手工藝術漸漸失去了它的商業(yè)價值,隨著藝人的老去而慢慢失傳,這個展覽就是為了傳承這些可能會失傳的手工藝術而舉辦的。
大頭佛、火龍扎作、打白鐵、紙扎、花牌和木工這六項手工藝,以前都是非常常見的手工工藝,在香港慢慢退出了商業(yè)市場,展覽取名“打不死六藝”意味著它不會消失。
一個蒙面的大俠端坐在沙發(fā)上,在做思考狀,原來這栩栩如生的人物,也是學生們手工做出來的。這個展覽是民間學堂工作坊聯(lián)合中學生和大專生制作的,為了這些即將消失的民間工藝不至于失傳。
打白鐵也是最常見的一門手工藝,在沒有機器設備的年代,過去我們很多的生活用具都是民間師傅一手打造出來,但是隨著生產線的開通,這些手工藝用品越來越顯得沒有商業(yè)價值,幾乎都看不到了,即使在內地的小縣城,也很難看到打白鐵的師傅了。
紙扎看起來很容易,不過要做成這么藝術,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一個用報紙制作的腰鼓,另一端卻是一個時鐘,顯示著時間流逝與藝術的消退。
過去舞龍的時候,總有一個大頭佛在大龍前面跳著民間的舞蹈,而這座這個大頭佛的人也越來越少。這些學生用不同的材料,練習制作了許多形態(tài)可掬的大頭佛。
大頭佛還有書法配合,吸引人們的注目。
木工屬于中國傳統(tǒng)建筑工藝“三行”(木匠、泥瓦匠和油漆工)的一項,這個用木工手作的雕塑,顯示了人們逐漸地由富裕滑落到貧窮。
與前面帶有政治色彩的木工不同,這些木工作品更具有藝術的氣息,樂器鍵盤、編織等板凳,讓我們知道除了實用之外,這些東西還可以是藝術品。
過去,人們?yōu)榱讼烈?,消災解難,民間用稻草(現(xiàn)在為珍珠草)扎成龍,然后點燃香火,游村串鄉(xiāng)去祈福,這就是舞火龍。早在十九世紀末,香港大坑已有舞火龍的習俗,現(xiàn)在舞火龍已經在2011年被錄入國家非物質文化遺產的名錄,可惜能夠扎草龍的藝人越來越少。
傳說舞火龍只能是男性,在草龍身上插上香火,晚上六時在香港大坑的蓮花宮點睛開光,然后沿著香港的綄紗街、京街、新村街、銅鑼灣道巡游,最后將龍拋到銅鑼灣避風塘的海底,歷時四個小時之久,后來舞火龍移到維多利亞公園中秋燈會,為了避免污染環(huán)境,火龍最后送到焚化爐燒掉。
很多的展覽為我們展示了香港過去的許多手工藝術,牛棚藝術村為了那些瀕臨失傳的藝術在做最后的努力,這些藝術家們在脫離商業(yè)化的運作,使得這里成為他們最后的陣地。雖然說這里有廉價的房租提供他們?yōu)榧兇獾乃囆g創(chuàng)作保留了一席之地。然而,短期的簽約依然留下一絲憂慮,牛棚藝術村的租約中有著這樣的表述,“在不影響日后土地發(fā)展的情況下,租約可以續(xù)簽”,商業(yè)化的進程隨時還會扼殺這塊藝術之地。
離開牛棚藝術村的時候,我們走過土瓜灣的“十三街”的舊樓群,這些以“龍、鳳、鹿、麟、鷹、鵬、雁、蟬、燕、馬、鶴”等中國傳統(tǒng)吉祥物命名的十三條街道,樓齡都超過五十年了,年久失修也面臨著消失的困境,如何保護這些歷史的痕跡,也是香港面臨的難題。與之相鄰的牛棚藝術村,大有同命相連的感覺,希望牛棚藝術村和這著名的十三街一樣,能夠成為香港藝術家們最后的棲息之地……。
作者:行者老湖
2015微博十大旅游自媒體 多家旅游雜志和自媒體撰稿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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