災后重建與博物館的社會介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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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際博物館協(xié)會將2017年國際博物館日主題確定為“博物館與有爭議的歷史:博物館講述難以言說的歷史”。主題關(guān)注博物館所發(fā)揮的社會作用——博物館努力造福社會,致力于成為促進人類和諧共處的重要場所。博物館不僅是收藏、展示光輝歷史的空間,同時也是接納、包容有爭議的過去的空間。在正視難以難說的歷史中,走向和解和暢想未來。博物館應當積極介入社會,主動參與調(diào)解、彌合傷痛。博人茶座將圍繞“博物館與有爭議的歷史”展開系列對話,主題一為“災后重建與博物館的社會介入”。

本期茶客

嵩山 教授

逢甲大學人文社會學院院長及亞太博物館學與文化研究中心主任。從事博物館學、博物館技術(shù)與文化資產(chǎn)保存、臺灣原住民族社會與文化研究。

曹兵武 總工程師

中國文化遺產(chǎn)研究院總工程師,兼任國家公共文化建設專家委員會委員、中國博物館學會傳媒專業(yè)委員會主任委員、中國考古會理事等。

往期茶客

宋向光 教授

北京大學考古文博學院教授,曾任北京大學賽克勒考古與藝術(shù)博物館副館長。

潘守永 教授

中央民族大學民族學與社會學學院文博系教授、博士生導師,中央民族大學多元文化研究所所長。

螺旋真理

就職于中國文物報社新媒體部,《中國博物館》雜志編輯

吳潔

中國民族博物館館員,中 央民族大學人類學博士候 選人。

茶博士

杜輝 博士

西南民族大學旅游與歷史文化學院文博專業(yè)講師,致力于博物館學、文化遺產(chǎn)研究。

各位茶客晚上好!這次對話的主題是“災后重建與博物館的社會介入”,潘老師和王老師都曾參與過地震災后博物館策劃或相關(guān)項目,我們就以二位的實踐為切入點,圍繞災難、記憶和博物館實踐等話題展開此次對話。

搬小板凳聽講。

也和今年博物館日主題有關(guān),選題有意思。

恩,這是“博物館與有爭議的歷史”系列對話的第一個主題。

17年前了!千頭萬緒!

災后重建與博物館的社會介入,是一個好話題,無論在理論上、實踐上,還是博物館倫理上,都值得也需要進行系統(tǒng)性討論。我們有幸參與相關(guān)的一些工作,但是都還沒有時間來清理。

果然!

希望能夠通過這次對話,就倫理、社會責任和博物館實踐等議題進行討論和思考。

王老師是臺灣地震遺址和博物館的主要規(guī)劃者,很高興能有機會與王老師求教。

臺中科博館在1999年的921地震之后成立了地震園區(qū),是一個科學主義的產(chǎn)物。

是的,我去現(xiàn)場參觀過兩次,收獲很大。

博物館是一種工具,介入是應該,但是如何介入,尤其是從何角度介入?可能是問題的關(guān)鍵。否則,可能會變成添亂。

人類學家沒能使上勁。

王老師介紹一下臺灣的這個案例吧。

地震之后,受災嚴重區(qū)臺中霧峰利用一個小學成立了921地震教育園區(qū)。之后在南投竹山成立了一個斷層館。如前所言,主事者為自然科學家,園區(qū)中的展示大致關(guān)心的是遭遇災難時「如何」解釋的面向,而缺乏「Why」的詮釋。

當然,博物館介入災后重建的時機也很重要。介入首先還是從保存記憶的角度(盡管這種記憶往往是痛苦的,但往往也是極具意義的),要做到最大化、最真實的保存,就和介入的時機發(fā)生了關(guān)系。

汶川地震,學校也是大家最關(guān)注的。

地震災難是博物館策展十分棘手的主題之一,人類學家和自然科學家對于災難的理解應該存在很大偏差。幾位老師如何理解“災難”?

我參觀霧峰的921地震園區(qū),感受到的也是科學主義式的教育,保留的學校操場、隆起的塑膠跑道、倒塌的教室、殘墻斷瓦,的確沒有看到人、社會和文化的力量。自然災害/災難,在人文學者眼里和自然科學家里應該是相同,雖然實際是不同。

自然災害給人類帶來的后果,可不可以稱之為“遺產(chǎn)”,是否屬于difficult heritage?核心是不是人類社會與自然災害的關(guān)系?

20世紀80年代的“災難學”認為災難并非單純的自然、政治、軍事因素造成,而是存在社會建構(gòu)的成分。它不僅涉及對基礎(chǔ)設施或環(huán)境造成的損害,也關(guān)系到個體與社會的關(guān)系。

臺灣并未將921災區(qū)視為遺產(chǎn)。

汶川地震的時候,單霽翔是國家文物局局長,在我參加的第一次專家會議中,單局長就指出汶川地震中的災難現(xiàn)場,如北川中學,是具有世界遺產(chǎn)意義的。要做好記錄和收集整理工作。當時正處在救災的當口,這樣講話是極其容易被媒體批判的。實際上,我是認同他的意見的。

汶川地震后的第二天,我就撰文提出應該建設地震博物館(登在《中國文物報》518那期上),后來馮驥才先生也發(fā)表了同樣的觀點。其中行動最快的是樊建川的地震博物館,四川省文物考古研究院的考古同行也以文物采集的視角很快介入。

這個過程中,自然科學家注重科普以應對未來,人文學者關(guān)注人文關(guān)懷和歷史記憶。其實,到建博物館這個層面就應該具有綜合情懷,由記憶到精神重建、物質(zhì)重建,科學地處理歷史現(xiàn)實與未來。

921之后,我著力較多的是組成20人的團隊進入受創(chuàng)最嚴重的東勢客家聚落,進行文物搶救,開始后災難的博物館(蒐藏、展示、教育、社會關(guān)聯(lián))技術(shù)行動,為期一年半。

汶川地震之后,在國家文物局主持之下迅速對館藏文物進行統(tǒng)計和摸底。幸運的是,茂縣博物館的文物已經(jīng)轉(zhuǎn)移到金沙博物館。此外,綿陽博物館的中心庫房也發(fā)揮了重要的作用。

歸根結(jié)底,是防止悲劇重演。

我參與了茂縣博物館災害評估,茂縣博物館是地震核心地區(qū)唯一的博物館,所在的州沒有博物館。北川只有文保所,等級文物都在綿陽的中心庫房里。中國社會科學院民族所(今民族學與人類學研究所)在北川有一個羌語語料庫,即語言博物館,損失嚴重。綿陽還是有點遠,博物館沒有太大損失。四川的這些災害遺址也都沒有被列為文化遺產(chǎn)單位和地點。

因地震而形成的遺跡、遺產(chǎn),和地震中的遺產(chǎn)、文物(比如博物館館藏),是兩個概念。也是博物館介入災后重建的兩個不同方面吧。前者是新建紀念性博物館的寶貴資源。

曹總的區(qū)分是正確的。

同意。

這樣看來地震和博物館的關(guān)系首先體現(xiàn)在災難-文物保護的關(guān)系上。

曹總,關(guān)于目的,有個問題想向您請教。由于目前地震預報技術(shù)還不成熟,人類社會還無法實現(xiàn)對地震災害的預防和控制,那么“防止悲劇重演”的落腳點是否應基于“相對成熟的應對地震”。比較日本,由于地震頻發(fā)當?shù)孛癖妼τ诘卣鸬膽B(tài)度可能同我國有所不同,這種文化差異是否對我們看待地震遺產(chǎn)有所啟示?@曹兵武

地震只是災難之一種,不少災難是可以通過記憶和認知而加以預防的。無論如何,災難記憶有助于完善文化和社會,這也適用于地震之類的災難。@王超

收到,謝謝曹總解惑。

北川地震遺址的整體保護讓人十分震撼,每次參觀遺址都會體驗生與死,這也正是地震遺址啟示意義的所在。

我想這可能說明了經(jīng)驗性知識對于當代社會依然是不可或缺的。

超兄,不同文化如何詮釋與反應災難的沖擊的確是要點。

王老師,臺灣沒有把921災區(qū)視為遺產(chǎn),是不是也說明了臺灣社會對震災的認知,其實和大陸是有差異的,這種差異和地震頻度有關(guān)?@王嵩山

可能是與臺灣的遺產(chǎn)定義相關(guān)。

至于詮釋與表達,是否可以這樣理解:記住-準確地記住-力求真實性和代表性(完整性恐怕很難),這些是最重要的,然后才是其中的科學、人道要素,以及展示的藝術(shù)形式等問題,這可能就是所謂的真善美在博物館中的內(nèi)在關(guān)系吧。

四川地震時大陸文物博物館界似乎對于遺址的整體保護有某種共識。這可能是到了2008年的時候,文化遺產(chǎn)的理論、實踐已經(jīng)比較深入人心,特別是對世界遺產(chǎn)申報工作中的兩個價值指標:突出的普遍的價值和唯一性有了比較一致的看法。另外,提出把地震遺址看作遺產(chǎn)的,主要也不是“災區(qū)”的人。記得當時兩位從茂縣來的館長已經(jīng)是處于機械運動的狀態(tài),就是多干活,不要休息,不要思考。這樣的狀態(tài)持續(xù)了半年的時間。

在巨大災難這種特別的時刻,最能考驗一個社會,也最能提升之。汶川大地震之中和之后,文博界的認識與實踐確實有很大的提升。包括這個行業(yè)如何參與,以及潘老師提到的中心庫房制度,博物館本身的防震減災等都更受重視。

前面曹總的文章,具有引領(lǐng)作用。高大倫也是實踐者,還因此獲得了年度文化遺產(chǎn)人物。

東勢匠寮巷的博物館技術(shù)介入工作,激起了什么是客家文化、客家文物、客家的集體記憶的論辯。直到今日。

茂縣博物館是張瑾主持設計的,為了抗震,所以建筑空間非常狹窄,很難使用。北川為了突出羌族文化要素,做了過分的裝飾。新的北川縣城中的新建筑幾乎千篇一律。所以,博物館參與的文化重建,也有不少值得反思的問題。

就目前我走過的幾個地震遺址博物館來看,詮釋者面向的不是災區(qū)民眾,更多的是非親歷者。曾經(jīng)很想了解當?shù)孛癖娙绾慰创卣疬z址博物館,卻很難開口,生怕造成“二次創(chuàng)傷”。很想向各位老師請教,博物館除了建立文物保護應對災難的有效機制外,如何能夠有效介入災后重建?

北川民俗博物館是崔凱的團隊主持設計的,我和韋榮慧主持陳列大綱。

其實這些地震遺址博物館應該考慮區(qū)別對待地震的insider和outsider?@杜輝

北川在文化重建上大打羌族牌,宣傳是唯一的羌族自治縣。其實,汶川、理縣、茂縣才是羌族的核心區(qū)。只是他們與藏族合稱為藏族羌族民族自治州,一般大眾媒體也不知道具體的層次,跟著后面宣傳。博物館介入其實是非常重要的,至少在知識正確上是需要的。

我曾經(jīng)在清明時去北川地震遺址調(diào)查,看到不少人為親人燒紙錢。有位北川的同事說他們平時不會去遺址,每次路過都會覺得很不舒服。

insider很難走出來。

那么現(xiàn)在的地震遺址博物館其實是一個對outsider詮釋的場所,對insider應該怎么辦,似乎還是缺失的。

災區(qū)重建面向頗廣。我們能做的大致偏向文化保存、集體記憶建構(gòu)與通過文化協(xié)助走向未來。

記得六枝原則提到,“村民是其文化的擁有者,有權(quán)認同與解釋其文化”,如果我們把生態(tài)博物館語境下的村民視為insider,則地震遺產(chǎn)和insider的關(guān)系,似乎更復雜。

二次創(chuàng)傷確實是個大命題。比inside和outside更重要的,應是展示中正確處理遺產(chǎn)的真實性、代表性與人道主義等關(guān)系,它們會有沖突,需要在展示中用藝術(shù)手段加以協(xié)調(diào),但不能犧牲真實性和代表性。博物館是百年大計,并非一代人的遺產(chǎn)。展示也是可以與時俱進的,展示和保存也并非等同。

我們也參與了蘿卜寨的重建,是和清華大學輕體建筑的團隊合作。我的碩士生何坤整整在現(xiàn)場待了44天,發(fā)現(xiàn)災區(qū)人的心理障礙是普遍性的。

這里面存在很大的矛盾,也正是棘手之處。一方面博物館要保存難以回首的災難記憶,另一方面介入災區(qū)文化重建,這些災難記憶是很大的阻礙。我了解到在映秀、北川災后重建中博物館的介入十分有限,更多的是社工在從事相關(guān)工作。

所以叫“棘手遺產(chǎn)”。

文化如何界定災難與詮釋應該是要把握住的。

災害是突然的、巨大的,心理是難以承受的?;钪娜藢τ谖磥硎请y以把握的,普遍有及時行樂,得過且過的心態(tài)。博物館、文化遺產(chǎn)可以撫平人們的心理嗎?能夠安撫人們的心緒嗎?類似侵華日軍南京大屠殺遇難同胞紀念館南京當?shù)氐木用袷遣还膭钭约旱募胰撕秃⒆尤ツ抢飬⒂^的,“看了之后,幾天吃不下飯”。如何處理災難遺址或遺產(chǎn),我反而覺得臺灣的科學主義是一種比較好的做法。

臺灣漢人與原住民族就有很大的差異。

我有一個小想法不知對不對,對于地震的闡釋,其實是存在一個為災區(qū)人所構(gòu)建的、和親身經(jīng)歷有關(guān)的“地方性闡釋”(請恕我套用吉爾茲的定義因為我想不出更好的詞匯),還存在一個博物館力圖構(gòu)建的“普世性闡釋”,而這兩種闡釋之間是存在倫理或者社會矛盾的。

請教老師們,目前哪些災難會成為博物館介入的對象?國家、社會與不同群體也會選擇不同的表述去建構(gòu)記憶和面對創(chuàng)傷吧?

遺憾的是,我沒有對這些項目進行回訪,真的需要再回去。

的確,我們研究太少。

超所說的的確如此。災區(qū)人其實是希望遺忘(或者大多數(shù)人如此?)

我曾經(jīng)和映秀震中地震遺址紀念館外賣紀念品的一位阿姨聊天,試探性的和她聊起當時地震的問題,這位阿姨和我說了當時的一些情況,似乎她放下了一些。但是還有很多人沒辦法放得下,而且不少人也離開了當?shù)亍?/p>

最能與民族國家相聯(lián)系的,一定是優(yōu)先選擇的吧??茖W主義也是優(yōu)先選項。@吳潔

所以災難性遺產(chǎn)又叫“黑色遺產(chǎn)”、“棘手遺產(chǎn)”,但是時間會改變?nèi)藗儗λ鼈兊挠^感。比如4000多年前的喇家遺址龐貝,現(xiàn)在看到的第一感覺可能更多是感動。

曾經(jīng)在《臺灣的博物館與博物館學》中提及,將博物館視為提供包容性公共空間的公共領(lǐng)域,公共博物館的目標是與更廣泛的觀眾、更深刻的社會關(guān)懷進行對話。我想這可能也是地震遺址博物館的最大意義,能夠?qū)崿F(xiàn)對不同觀念的包容甚至推動對話。@王嵩山

北川的問題,可能是北川中學里掩埋的都還是孩子!這是任何社會都難以接受的:中小學生成為災難的最大受害者。這個結(jié),短時間也是無法進一步討論的。所以,艾未未的小書包展覽被認為是政治波普,是受到禁止的。甚至,在公共領(lǐng)域里討論也不被允許。

就像麥夏蘭教授說的棘手的遺產(chǎn)帶來不安定的歷史,是擾亂人群的自我形象,甚至可能會帶來社會差異和沖突。這就為博物館對此類記憶的收藏和展示帶來了極大的挑戰(zhàn)。那么經(jīng)常發(fā)生地震的日本等國家是如何處理的呢?

兩本書有些民族志案例:01.The Angry Earth: Disaster in Anthropological

Perspective; 02. Disasters and Cultural Stereotypes。后者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已翻譯出版。

王老師提供了好材料!

《災害與文化定式:中外人類學者的視角》。

如果從現(xiàn)實意義的角度,博物館究竟能夠為災后重建做什么呢?

人大的一位博士在汶川做了一個宗教介入,也就是佛教介入社區(qū)的例子。他發(fā)現(xiàn)宗教對于創(chuàng)傷撫慰的效果比政府等其他形式更有效。佛教可以成為災民“自我麻醉”的藥物,就是把不屬于自己承擔的部分扔掉。

個人認為博物館除了向outsider傳遞災難知識,也不應當回避實現(xiàn)面向insider的社會責任。

同意杜輝的觀點。

博物館的理想性表征,便是幾近于唐吉訶德式的捍衛(wèi)事物之不可避免的毀損、消失。躲過自然與人為的破壞與災害,是文物與標本進入博物館的關(guān)卡之一。許多博物館是浴火重生的結(jié)果,特別是歐洲一些由著名的史跡與歷史建筑轉(zhuǎn)型而來的博物館。博物館及其館內(nèi)收藏的社會地位,來自于堡壘般的環(huán)境及專業(yè)人力的優(yōu)良素質(zhì)。博物館的確可以稱為文物、標本與文化資產(chǎn)的存活基地。各式各樣博物館的重要工作,便是刻意的維護備受摧殘威脅的文物、標本與文化資產(chǎn);而大小不一的、持續(xù)與突發(fā)的損壞和災害,正可以測量博物館的存在強度。

有關(guān)博物館的存在強度之丈量,不但顯示在科學與文化的互補層面,也顯示在博物館硬件及其軟件的互補結(jié)構(gòu)。前者涉及博物館對于對象與標本的知識與價值之領(lǐng)域,后者則涵蓋博物館實踐之物體的管理與組織運作的面向。博物館實踐是一個社會文化事實,牽涉人文化成與解釋自然,涵攝在特殊的價值與意義之網(wǎng)。因此,面對災害的處置便不止是純粹科學的、偏重解釋的事務。

贊同。我說說北川的例子吧。陳列大綱是我和韋榮慧老師負責的,楊明剛負責撰寫。

我想潘師在構(gòu)思陳列大綱時遇到了不少困境和阻礙吧?@潘守永

問到寫作大綱的障礙?其實蠻多的。第一個就是你不能問對方,項目周期、資金等等一般項目都需要回答的問題。因為對方也不知道。討論的結(jié)果,我們看著辦。第二,你沒有辦法與對方討論他們的需求是什么?因為他的確也不知道,至少當時是不知道的,我們自己嘗試著先定一個調(diào)子,再和他們討論。第三,展覽大綱的具體內(nèi)容、結(jié)構(gòu)框架和主題,也都是我們自己覺得他們需要什么??傮w上對方幾乎提不出要求和需求,特別是在最初的階段。面對這個情況,其實我和韋榮慧的壓力是很大的。我們在請示國家文物局、省文物局之后,決定與茂縣博物館注重歷史、考古或紅軍加以區(qū)別,同時也容易實施,就定了民俗主題。 @杜輝

物件之(物理的、化學的、生物的、人為的)毀損形式、災害及其所造成的影響,不只涵蓋科學的參考架構(gòu),也涉及社會文化的特殊范疇,我們應有持續(xù)的、累積的,以及實證的基礎(chǔ)研究。特別是,我們應該建構(gòu)一種因地制宜的「災害博物館學」(the museology of disasters)?!笧暮Σ┪镳^學」至少可以包含科學的、考古學的和 / 或歷史學的、政治生態(tài)的、社會文化的和 / 或行為的、與應用的和 / 或?qū)嵺`的等幾種不同途徑。其中,人類學的研究指出,有關(guān)災害之社會文化的與行為的研究,可以著重博物館災害行為與其反應,博物館社群(museum communities)對于風險(risk)與災害的「文化詮釋」,以及「后災害」之博物館實踐的變遷等三個不同面向。

災害直探博物館社群建構(gòu)博物館表象(appearance)的方式,更讓我們思索博物館實體(museum reality)的性質(zhì)。因此,不論災害是以遲緩之姿出現(xiàn)、或暴然地突發(fā)而至,其應變(觀念與措施)不但涉及實作的層面,更重要的是應以某一個前述探討重點,深入的書寫與論述不同時空之博物館的存在哲學。

1999年的九二一集集大地震,直接促使臺灣的博物館警覺合理地處理災害及其影響的重要性,探討對象個別照護與對象管理體系的「災害博物館學」。不過,面對這方面的功課,我們其實才剛起步。

災害博物館學的成立,意味著面對災難性遺產(chǎn)的收藏、保存、展示和對話更具復雜性與挑戰(zhàn)性。

博物館在災害面前應該扮演更加積極的角色。

從這些意義上說,汶川地震之后的相應行動也促成了大陸地區(qū)的地震博物館學。

博物館是詩意與政治、理性與感性的統(tǒng)一體,參觀者被帶入到互為主體性的體驗之中,從而喚起共情與同理心。

首先,假如沒有文化遺產(chǎn)、博物館界的參與,北川、映秀的這些地震遺址是不可能保留的,或者不會采用今天這樣的保留方式。只是滿足地震研究的需求,其實幾個地點就可以了,不必采用整體保存的方式。其次,地震現(xiàn)場的整體保護、地震教育與知識傳播,地震的文化詮釋,紀念與撫慰等結(jié)合起來,內(nèi)在需求與外在需求結(jié)合起來,對于歷史保存與如何面向未來結(jié)合起來,是災害博物館學的使命。大陸地區(qū)還沒有從學科的角度來認識這個做法。

有意思 !

或許在這次討論的基礎(chǔ)上能夠生發(fā)出學科角度的“災害博物館學”討論和推進。

臺灣也無從學科的角度來認識 ! 日本倒是有的 !

實踐先行,我們現(xiàn)在所做就是反思和理論化的探索。文博領(lǐng)域常常如此。

日本既有地震博物館,還有地震紀念公園,也有防災中心,有分工,成體系。

其次,地震災區(qū)成為世界“輿論中心”之后,當?shù)卣?、社會、民眾對自我認知ethnicity、identity有許多新現(xiàn)象。如前述北川強調(diào)唯一羌族自治縣,甘肅南部的震區(qū)也強調(diào)是民族地方。茂縣博物館自我定位為羌族唯一博物館,蘿卜寨、羌族碉樓的新解讀并啟動申報世界遺產(chǎn)活動等等,都是文化遺產(chǎn)領(lǐng)域的現(xiàn)象。非遺部分也大致如此。城鎮(zhèn)在重建時,新建筑要具有“羌族傳統(tǒng)”,制造了今天看到的“羌族新建筑文化”。北川過去沒有博物館,這次也首先把博物館建設納入重建方案。

最后是博物館、文化館、檔案館,三館都得到了提升。此外,北川還在廣場上建設了一個規(guī)劃館。茂縣博物館的重建,也非常值得分析。我和張瑾是茂縣博物館災害評估和重建方案的執(zhí)筆人。這個項目由縣里、省里直接交給國家文物局來主持,在平時的狀況下是不可能的。單霽翔親自到茂縣的現(xiàn)場考察,在選址的時候,縣委書記把茂縣最好的一塊土地給了博物館——去風景區(qū)的必經(jīng)之地。

在外出差,剛爬了幾百層樓,待喘息下。只是關(guān)于“地震博物館學”或“災難博物館學”的建議,愚以為還是要慎重。如果以博物館主題作為博物館學的分支學科,博物館學可能會失焦,只關(guān)注某一人類行為事實,且因各領(lǐng)域的特點而相互爭論。所以,地震博物館就是以地震相關(guān)現(xiàn)象、行為為對象的博物館,而不是~博物館學的研究對象。陋見,供參考。

潘師提到的博物館以另外一種形式介入重建,并發(fā)揮作用,這一形式更加容易觀察和調(diào)查。比起地震遺址博物館,我能夠在北川羌族民俗博物館看到對民族和文化認同重塑和建構(gòu)的積極作用。是否可以理解為前者更多面向的是我們說的outsider;后者更多面向的是insider。

回歸到博物館的人類學視角了。

再次,我們田野發(fā)現(xiàn)的當?shù)厝藘蓮埫婵椎默F(xiàn)象,作為政府人員的“理性”以及作為“災民”的“感性”,有時候是分離的。在北川中學的現(xiàn)場,他從來都是一個“災民”,受到感情驅(qū)動;在辦公室或者外地,他是理性的政府職員,要找項目,為民請命等等。我們參與的北川博物館其實是政府“理性”部分的呈現(xiàn)。

這大概也是地震主題博物館的另一矛盾之處了。

災害博物館學、地震博物館與其說是大陸意義的學科,不如說是一個領(lǐng)域。這樣說,宋老師可以接受嗎?

或者說是通過歷史、民俗文化來面向未來?@杜輝

這種對比在北川體現(xiàn)的尤為明顯,我把這里看成??滤f的“異托邦”。

北川民俗博物館的設計是崔凱完成的,北川博物館是加分項。資金來自澳門慈善總會。由于嚴格執(zhí)行資金規(guī)劃,側(cè)樓2千平米被刪除了?,F(xiàn)在看到的展覽融合了北大、清華清尚的設計。其實,北川的新縣城與北川是沒有什么地理、歷史的聯(lián)系的,是一個新的地點。災害現(xiàn)場是在“另外一個地方”,博物館里把民俗帶過來,在理論應該是合理的。我以為。

的確,兩個城距離大概13公里,全新的和充滿了希望的城。

我應該去學習 !

潘師提到的“兩張面孔”很啟發(fā),這點是之前沒有注意到的。在討論博物館與災后重建的過程中,應該是雙向來看。

但是里面的物件都是”新”收集的,因為北川縣城里的文保所已經(jīng)埋在廢墟之下了。

博物館實際上成了新縣城與舊縣城的文化紐帶。

我從參觀老城地震遺址到新城的身體體驗就是從“死亡”到“重生”,從災難的悲痛和哀悼回到現(xiàn)實。從空間的位移到對生死和災難的感知,這大概就是地震遺址存在的意義所在。

喜歡超的這個說法!映秀本來沒有遺址博物館之類的規(guī)劃。但,映秀也是成都黃龍的必經(jīng)之地,又是地震的“震中”,剛好有一個學校,屬于公共性建筑。救災中映秀出鏡率極高。具體的過程我不清楚。

512地震也叫汶川大地震,映秀有這樣一個公共性紀念博物館,也是“很公平的”(這個說法并不好)也許,我們現(xiàn)在(9年前)做的,我需要再過一些時間,才能有進一步的省思。就像前面曹總講的今天去參觀龐貝,你感受到的是震撼以及考古學的重要(了不起)。

就像幾位老師說的,需要重新回訪,做追蹤式的調(diào)查。

是的,需要批判和反思。

贊同。

有事離開會,又多了多重樓梯。今天忘了叫上侯春燕,她編博物館雜志遺產(chǎn)日主題這一期。

作為博物館,還是要從積極的角度看未來發(fā)展,即便是面對災難主題,也是希望能夠幫助人們宣泄負面情緒,回到現(xiàn)實時有積極的心態(tài)?!懊魈?,太陽還要照常升起”。

贊同。博物館培養(yǎng)積極的人生!失戀博物館的目的是為了更好的戀愛

換言之,災難博物館的目的是為了讓人們更好面對明天。

是,侵華日軍南京大屠殺遇難同胞紀念館的目的也是為了和平

不同的災難、不同的記憶與歷史、不同的社群/族群、不同的博物館實踐、不同的美好的未來。

作為博物館,不是災變受難者的吊唁地,也不是救災者的公德榜。

不是功德榜,我同意!吊唁地還是可以有的。

感謝各位分享觀點和實踐經(jīng)驗,對當我國災后重建與博物館的社會介入進行反思。下一期的對話主題依然圍繞“博物館與有爭議的歷史”展開,再次感謝各位做客博人茶座!

本文由公眾號“博人”授權(quán)轉(zhuǎn)載

原標題《茶座|災后重建與博物館的社會介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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