菉猗堂

廣東實驗中學初三(13)班 周稷  ◎指導老師:李蓓蓓

忙里偷閑,逢一假日我來到珠海斗門的菉猗堂。

堂尚未瞧見,倒是一片湖水吸引了我。沿著河邊緩步慢行,走向不遠處的菉猗堂。清風徐來,拂動著湖畔婀娜多姿的楊柳,恍惚間似穿越千年,回到了那崇文崇雅的宋朝,回到了柔情似水的江南,回到了充盈著文人文化華夏一隅。

一步步向前走著,悠閑得似沒有行走,恬靜得如從未移動。腳邊嫩茸茸的青草發(fā)出悅耳的沙沙聲,模糊了人的感官,再也分不清何處是真實,何處是虛幻,何處是人間,何處是天堂。

在鳥語花香、草長鶯飛間,橫亙著跨越歲月長河,穿越千年光陰的文化。一種獨屬于農(nóng)耕文明的恬淡自然的高雅文化,一種植根炎黃子孫心中與天地共存的集體人格。想到此湖與菉猗堂近在咫尺,此間意義,不言而喻。

寥寥數(shù)步,卻已從一幅生態(tài)圖像切換到了下一幅,從一個歷史時期躍遷到了下一個。從幻想回到現(xiàn)實。

這,便是菉猗堂。

1454年,這座趙匡美的十五代后裔趙隆興建的建筑,經(jīng)歷了太多的風浪。一磚一瓦無不記錄了歲月的坎坷,一門一窗,全都陳述著歲月的崢嶸。隱隱間,宋太祖的威嚴,通過次第的祠堂建立起來,傳播開來,彌漫在大地長空之中。游客被一種無形的力量籠罩著,彼時闃寂無聲,在冥冥中,感受著歷史的印痕。

殿中有萬世師表的莊嚴塑像,有趙家歷代子孫的名冊,有古拙的布局,無不讓人嘆為觀止??杉毤毾雭?,雕像的莊嚴,名冊的傳承,精美的建筑設計布局和技術,其他地方并非沒有,為何偏偏與斗門八景無緣呢?

在一條狹窄的小巷里,陽光很少光顧之地,默默地聳立著一堵蠔殼墻。原來,渾圓的建筑竟覬覦著大海,氤氳的安適竟隱藏著冒險。在皇帝的眼皮下,在祖先的靈位前。

宋朝的羸弱沒有削平它的傲骨,農(nóng)耕的閑適沒有挫傷它的鋒芒。

于是,在最廣闊的大殿內,在孔子像旁的墻壁上,醒目地寫著一段介紹:崖門海戰(zhàn)。

13世紀,是南宋統(tǒng)治者的夢魘。

來自蒙古的鐵騎,來自草原的怒目,來自無數(shù)騎兵的怒吼,徹底擊碎了那些慵懶的垂楊,那些雅致的園林,那些甜美詞曲編織的美麗夢境。兇悍的蒙古騎兵的刀鋒下,到處是斷壁頹垣、山河破碎、風雨飄搖,北方的滾滾黃沙,掩蓋了大半個中國。

1279年,南宋縮進了中國最南邊,蒙古軍隊蠢蠢欲動。張世杰恍惚地站立在岌岌可危的南宋城墻上,眺望著遠方的西風古道枯枝殘陽,心中無限迷惘。宋朝,就要在鐵蹄的踐踏下支離破碎了,那么,還艱難地支撐它干嗎?腐敗的朝廷,驕縱的士兵……哎,肩上千鈞重負想起來也只會徒增煩惱,不如放空一切,望望天際間血色的夕陽和燦爛的晚霞,感受輝煌的王朝最后一點余溫。

浩蕩元軍手上銳利的鋼刀,點點寒芒,讓人如墜冰窟,徹骨寒冷。終于,崖門海戰(zhàn)打響了。如狼似虎的元軍撲上來了,宋軍也涌上來了,一時間殺聲震天,血流成河??粗疵硽⒌氖勘?,張世杰產(chǎn)生了一種不真實感,宋朝,何時彌漫著殺伐氣、暴戾氣?大宋,應該是婀娜的楊柳、精雅的園林、姣好的面容、撩人的歌曲、繁多的茶館、密集的書市……一聲士兵的慘叫將他拉回現(xiàn)實,望著士兵絕望無助的眼神,他凄涼一笑,轉而面向南方,深情一瞥。那里有慈母的白發(fā),春閨的遙望,幼兒的嬉笑,還有他畢生守護的正氣。這一切都令他心醉。他轉過頭來,面對敵陣,披掛上馬,義無反顧地沖入戰(zhàn)場。他終于不再迷惘了。他的頭盔在人海中上下攢動,漸行漸遠,終于消失在戰(zhàn)爭的迷霧中……

終于,一封捷報送至忽必烈的營帳:宋軍全軍覆滅。這本是一個令人高興的結果,可大家卻一臉肅然。這群心如鐵石的硬漢滅掉西夏僅用了21年,滅金用了23年,滅宋卻花了整整56年。明明如此軟弱的南宋,怎能在蒙古鐵騎的蹂躪下熬過56年?但很快,他們又沉浸在燒殺擄掠的快感中,將這些疑惑都拋擲到九霄云外了。

只有那些被掠去的戰(zhàn)馬,在尸橫遍野、血流漂杵的殷紅草原上踽踽踟躕,在鐵青色天幕的映照下,伴隨著清冷殘血的曠野上長嘯悲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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