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光榮丨散文/南山溪水長
作者簡介
史光榮:知天命之年,供職于垣曲縣經濟和信息化局,把寫作當消遣,沒有大成,自娛自樂,偶在報刊雜志及平臺推出。
南山溪水長
史光榮
1982年夏天,我在運城上技校的時候,天氣好像特別炎熱。尤其是我們學校地處北郊的鹽堿地帶,除了幾個流不出去的死水潭子,還有幾條縱橫交錯的渠溝,雜草叢生,被一團團蚊子包裹著,散發(fā)著死魚爛蝦般的臭味,學校周圍依次分布著高低不同的水泥方塊房子,街上樹極少,沒有一絲遮擋,像坐在煎鏊上邊烤著,汗水順著臉頰不停地流淌,殘留的鹽漬,在臉上劃出白花花的褶痕,蜇得皮膚紅腫粗糙,抿一下嘴唇,則是難咽的苦澀和咸味,在這熱燥燥的天氣中,我們數(shù)著日子盼望著放假的日子。
好不容易捱到了禮拜天。
早上起來,驕陽就像火爐般的烤了起來,我們商量著無論如何要找一個涼快的地方躲躲,敞開心思地玩一次。家在運城市區(qū)的同學,其實也不經常出去玩,掐著指頭劃了一圈,說乘涼的地方只有一個叫做南山的地方了。南山究竟叫什么,其實他們也不大清楚。只是聽說離城區(qū)不遠,十五六里的樣子,因地處中條山余脈,在城區(qū)南部,與腳下的鹽湖交相輝映,城里人都叫它南山,也有叫鳳凰山的,現(xiàn)在已開發(fā)為鳳凰谷景區(qū)。
星期天是兩頓飯,十點多才吃了早飯,又把下午飯的饅頭買好帶上,前后相跟著,一路走、一路吆喝著就出發(fā)了。那時市區(qū)還沒有公交車,一切都靠兩條腿步行,從北郊的最北端直穿市區(qū),一直走到南郊的最南端,十幾里就過去了,去南山的里程從這里才開始起步。
過了池神廟的鹽池禁墻,我們才算正式出城了。那時橫穿鹽池還沒有柏油馬路,只有一條土路坯子,連接著市區(qū)和南山,主要用途是供鹽池出硝,土路旁邊就辟有一個很大的硝的堆場,白茫茫一片,運硝的卡車過去,塵土和散硝就飛揚得烏煙瘴氣,看不清眉眼。
站在禁墻邊上,居高臨下,遙望著井田狀的一畦畦鹽池,遠山近水,波光粼粼,一派湖光山色的景象。
近前看去,一叢叢水草、蘆葦及野生蒿草,枝粗葉壯,郁郁蔥蔥,棲息的水鳥、野雀等鉆在濃蔭的草叢里, 只要風吹草動,便撲愣愣地驚起,給靜謐的鹽池帶來一絲生機。走過鹽池,緊挨池畔的是個狹長的村莊,一條蜿蜒的小道從村中穿過,一會兒就拐得看不到頭了,一座座青磚土墻壘就的農家小院,橫七豎八地點綴在池畔或者山腳,幾株老槐樹擋在村口,綠樹濃蔭,雞犬相鳴,一塊塊不太方整的梯田掛在房后的山間,空氣頓覺濕潤涼爽起來,與城里相比簡直是兩重天地。
我們在一個農家小院里歇了一會,喝了些水,問清了上山的道路。其實上山的路,就是一條山谷,山谷里有一條終年不涸的溪水,涓涓細流不緊不慢地流淌著,雖沒有刻意修成的路,但水滴石穿,水到路成,上山走的人多了,便形成了崎嶇的山路。
太陽依舊在頭頂上焦灼的曬著,越往山里走,山上的荊棘及樹木越密越多,路邊的雜草也越來越茂盛,一陣山風襲來,沁著清爽的滋味,甜絲絲的。
這里的樹種大都是北方特有的楊樹、槐樹、柿子樹、青梗木等,連一叢叢、一簇簇的野刺也長成了高顯顯的酸棗樹,綠油油的枝杈伸向峽谷的天空,這些林木大都是自生的,也許是樹的果實、種子或者根系落在這里,在這里發(fā)芽,在這里扎根。至于這些種子是咋來的,也許是隨風刮來的,也許是被雨水漂來的,也許是被鳥兒銜來的, 也許是牛羊蹄子踏來的,不管是什么來路,只要給它一個支點,或肥沃的土壤,或貧瘠的山巔,那怕是石頭縫里,它都沒有一絲抱怨,富貴由命,成敗在天,只要腳踏實地,沉下心來,有一道縫也要扎下去,唯有頑強的拚搏,才能發(fā)芽,嫩綠的枝芽才能分出孽杈,養(yǎng)分就在腳下。
有高山就有河谷,山有多深,谷有多長,現(xiàn)在的鳳凰谷景區(qū)其實就是我們當年走過的南山和它兩邊的山谷。路邊是一條蜿蜒的溪流,一股清撤的溪水像一簾幽夢似的從深谷中奔涌而來,進入山谷不久,就能聽到嘩啦啦的流水聲了。
好久沒見過這么清爽的溪水了,我們歡呼,我們雀躍,紛紛挽起褲腿和袖子,走進潺潺溪流里,一邊嬉水,一邊蕩滌著塵埃。
腳剛一伸進去,就是一股鉆心的透涼,直抵心底,有的人適應不了,一下子轉筋了,趕忙拔出來,活動幾下筋骨,再慢慢地伸進去。
溪水清澈見底,蹲在溪邊,身影倒映,連眉毛胡子也清晰可見,溪流中雖不見泥土,但水草茂密肥壯,嬌嫩欲滴,幾乎能掐出水來,水底的石子被溪水沖涮得滑圓潤,踩在上面,稍不留神就會滑倒。
峽谷兩側是碧綠的林木,溪流邊上則上清一色的石塊,大的如牛如房子般大小,小的則如指甲蓋般弱小,水的力量誰敢小瞧?
掬一掬溪水嘗嘗,有股淡淡的甜味,這與城區(qū)苦澀的咸水根本就不是一個水系,一個品名。雖然這道溪流最終也流淌到鹽湖,匯聚到鹽池,變成苦澀的咸水,但在南山谷地,這水就是甘泉,就是雨霖,滋潤著南山的生命,舞動著南山的靈性。
不知誰先發(fā)現(xiàn)并叫喊起來。
緊接著所有的人都開始盯著水面細看,順手搬著溪邊的小石頭,大石塊搬不動,便用雙手在石塊下邊摸著空隙,不一會兒便都有了斬獲,逮了好多好多小螃蟹,有性子急的,干脆在溪邊架起干柴,把螃蟹當場烤了吃。
好久沒有這樣樂著了,玩起來便忘記了時光流淌,太陽己遠遠地掛在西方。
沿著溪水,我們邊走邊嗨,邊摸著螃蟹,收獲著期望,收獲著歡樂和笑語。
山有多高,泉水就有多高。溯逆到溪水源頭時,南山也終于到頂了,站在一千多米海拔的頂端,向下俯瞰,落日余暉,山林盡染,腳下的溪流像一條鑲嵌在綠濤中的飄帶,蜿蜒曲轉,熠熠生輝,遠處的鹽池、城郭,朦朦朧朧,只露出大概輪廓。
又一陣山風吹來,暖暖的,潤潤的,清爽極了。當我們再返到城里時,已是星光點點,萬家燈火,我們沒敢逗留,趕在熄燈前返回學校。
多少年過去了,看過好多山,淌過好多水,但南山溪水卻如一軸珍貴名畫牢牢地刻在印象里,留在記憶里。
(責任編輯:楊志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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