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與乾隆都去過葉赫廢城,納蘭性德寫詩說歷史是非不要分明

高士奇《扈從東巡日錄》記:“三月甲戌,駐蹕烏拉雞陵,又因造船于此,故曰船廠。江即松花江,滿言松阿喇烏拉者是也。……乙亥:冒雨登舟,溯松花江順流而下,風(fēng)急浪涌,江流有聲。駐蹕大烏喇虞村,去船廠八十余里。山多黑松林,結(jié)松子甚巨。土產(chǎn)人參,水出北珠,江有鱏魚,禽有鷹鷂,海東青之屬。烏稽人間有以大魚皮為衣者?!?

葉赫城往事

康熙皇帝東巡至四月十三日經(jīng)過葉赫故地,留有《經(jīng)葉赫廢城》詩:“斷壘生新草,空城尚野花。翠華今日幸,谷口動鳴笳”。

“葉赫廢城”即歷史上葉赫國(部落)的城池,被努爾哈赤攻打,國破城毀,如今只剩下殘垣斷壁,所幸葉赫部和他們的后代統(tǒng)一于滿洲國族共生,坐享天下,只有當(dāng)年的鏖兵廝殺留下鼓角之聲似曾相聞。

納蘭性德作葉赫部直系后代,身負(fù)侍衛(wèi)之職,固然與皇帝的感奮大不相同。在此他作有《浣溪沙·小兀喇》詞:“樺屋魚衣柳作城,蛟龍鱗動浪花腥,飛揚應(yīng)逐海東青。猶記當(dāng)年軍壘跡,不知何處梵鐘聲,莫將興廢話分明?!?/p>

“小兀喇”即吉林烏喇,在今吉林省吉林市松花江畔。這一帶就曾是納蘭性德家族的領(lǐng)地,葉赫國遺址(城)所在地。

順治初年因防范俄羅斯侵?jǐn)_,曾在此營造戰(zhàn)船,因此被稱作“船廠”。薩英額所著《吉林外紀(jì)》說:“吉林烏喇始為滿洲虞獵之地,順治十五年因防俄羅斯造船于此,名船廠。后置省會,移駐將軍,改名吉林烏喇?!?/p>

具體到康熙皇帝詩中的“葉赫廢城”,在今天的吉林省四平鐵東區(qū)的葉赫滿族鎮(zhèn)。當(dāng)年努爾哈赤滅葉赫部后,對其族人還是采取了寬容政策,就是保留了葉赫那拉后世的祭祀權(quán),沒有加以滅族亡種。

“舊恩”是指葉赫國貝勒金臺石將妹妹孟古格格許配給努爾哈赤的事。打斷骨頭連著筋,葉赫那拉氏的女人后來成為皇太極的生母、孝慈高皇后,愛新覺羅氏與葉赫那拉在這一代起成了親戚。

但努爾哈赤對葉赫部還是心存憂慮,擔(dān)心這個曾經(jīng)強盛的部族有朝一日東山再起。因此,對攻破的城內(nèi)外不許葉赫氏留居,全部遷徒到建州,即今天遼寧新賓。

父子,兄弟不分離,親戚不分離;不動女人穿的衣服,不奪男人帶的刀箭,各家財產(chǎn)物品自主保管,整體原封遷居,分別編入滿洲各旗,不準(zhǔn)他們聚集。從正黃旗到正紅旗,葉赫那拉氏完全融入到建州女真中。

葉赫拉那氏后來成為滿族的大姓氏保留下來,大都從龍入關(guān)。而葉赫城遺址在相當(dāng)長的時間里無人居住,沒有人煙。

長白山人來歷

六十三年后康熙皇帝以詩描述“斷壁”、“空城”說明半個多世紀(jì)過去仍是雞犬不聞、炊煙不見、荒涼寂寥那堪。納蘭性德有《滿庭芳》詞為記。

此詞作于東巡時的葉赫故地,因此應(yīng)指當(dāng)年葉赫部的領(lǐng)地,今天荒丘。“無人處,那有村雞”句,說明了此處仍無人煙,可與康熙皇帝的詩印證。

從這闋詞作中可以看出,年輕敏感的納蘭性德對歷代興亡,人世滄桑,對自己家族的故國遺恨、對自己的人生感悟,對生命的悲劇宿歸,都越沉重了。

大悲涼的詩詞,隨著東巡祭祖的行旅,不斷從心底涌出,其哀怨與傷楚,也成為以后縈回于納蘭性德余生的情緒基調(diào)。

作為滿族的龍興之地,葉赫舊城址成為憑吊祖先創(chuàng)業(yè)奠基的圣地,部族間的世仇漸漸淡漠了。到了乾隆八年(1743年),乾隆皇帝東巡又到了此地,憑吊古戰(zhàn)場作了一篇七律《望葉赫舊墟》:

“寒盟由彼義何甘,甲士當(dāng)時祗十三。自是天心歆日角,幾曾虎旅藉犀函。折沖底用稱韓信,決策無須聽耿翕。創(chuàng)業(yè)艱辛千古獨,垂衣敢恃面臨南。”作這首詩時距葉赫部滅亡已124年之久了。

納蘭性德寫葉赫故國的《浣溪沙·小兀拉》特記載了“樺屋魚衣柳作城”的當(dāng)時當(dāng)?shù)孛耧L(fēng)民物,很是珍貴。“華屋于衣”指用樺木、樺樹皮建造房屋,用魚皮縫制衣裳。

《大金國志》記載:“女真部其居多倚山谷,聯(lián)木為柵或以板與樺皮為墻壁?!奔{蘭性德詞所記敘,說明清初他家鄉(xiāng)仍存續(xù)此類風(fēng)俗與生活習(xí)慣。

后來乾隆皇帝東巡,在《周斐詩序》中也寫道:“周斐,樺皮房也。樺皮厚盈才許,取以為室,覆可代瓦,貴不勞而工者,滿洲舊風(fēng)也。”

高士其在《扈從東巡日錄·附錄》中也有記載:“海濱有漁名‘打不害’,肉疏而皮厚,長數(shù)尺。每春漲,溯烏龍江而上,入山溪間,烏稽人取其肉為脯,裁其皮以衣,無冬夏襲焉。日光映之,五色若文錦?!?/p>

康熙皇帝此次東巡雖是問俗之旅,重視考察了解故土如今的生活習(xí)尚,同時也告祭先祖,祀福陵、昭陵,對于納蘭性德則是對本民族認(rèn)同的加深。后來他自稱長白山人,是松花江山的打漁人,是漁獵人的后代,與這次東巡的游歷有很大關(guān)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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